01.
我從小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禁錮著一個渴望受虐的靈魂。
窩在棉被裡的時候,會幻想棉被是一團史萊姆,一點一滴將我吞噬掉;看《小英雄與老郵差》的時候,會反覆翻閱裡頭提到日軍將孩子們剝個精光綁起來活埋的段落;看《乞丐囝仔》的時候,也對父親將主角吊起來教訓的情節格外印象深刻;就連看《遊戲王》的時候,也對馬利克所承受的痛苦儀式心嚮往之。
我知道我並不是真心想遭遇那種殘忍的情節,但我卻對被滿懷愛意地「虐待」這件事充滿了憧憬。
這使我始終受到悖德的罪惡感折磨。
隨著年紀漸長,這個懷抱不潔遐想的身體迎來了青春期;第一次的腹痛如絞,鮮血從下體溢出染紅內褲與床單後,我的身體逐漸從一個女孩變成了女人。
然後,我開始意識到「性」這件事。
伴隨心智的啟迪,透過發達的網路引擎、以及意圖為自己污穢的靈魂找到開脫的解釋這樣的念頭,我看了不少科普書籍、也瀏覽過許多網路上的討論,在這期間當然也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事,但我也總算理解了,這份紮根於魂魄裡的渴望,以及滿足它的方法。
最流行的說法是SM──也就是所謂的「虐戀」。這屬於一種「性慾倒錯」。性慾倒錯有非常多種類,但說穿了也就只是說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好,本身沒有高下之分,也不必覺得污穢。
這個世界有著千奇百怪的人,孕育出森羅萬象的情慾傾向,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得到科學的解釋後,雖然我是對自己的異常釋懷了,然而一如次文化在社會上難免受到主流文化的排斥與打壓,我很清楚,縱使我的內心慾望並非異常,但也不是能夠大聲說出口的事。
我只能壓抑著這份渴望,開始研究自己滿足自己的方法。
升國一的那年暑假,我在浴室裡學會了自慰,學會用手指搓揉陰蒂來給予自己快感,還好浴室裡的水聲遮掩了我的呻吟。
在那之後,我開始嘗試在深夜裡咬著棉被自慰。然後我開始學會用東西堵住自己的嘴巴,例如我自己的內褲──通常是沒穿過的或洗乾淨的。我只是覺得這樣特別色,會讓我覺得自己更淫蕩、從而引出更強烈的性慾。
國中的家政課,班上每次考童軍繩,我都是最快把繩結打出來的那個人,因為我開始練習怎麼樣用繩子來綁縛自己。不過在嘗試過麻繩和童軍繩後,我最後決定還是用棉繩,雖然沒有麻繩來得舒服,但比較不會在身上留下太明顯的勒痕,遮掩起來很麻煩。
然而,單純的綁縛漸漸不夠,所以我開始在想像裡奴役自己。
用繩子將自己的行動限制到最低限度,規定自己要完成某些任務才能解開繩子之類的。只是我母親是個全職的家庭主婦,除非她和擔任公務員的父親兩人出去約會,否則我很少有機會可以在房間以外的地方享受這種快樂。唯一慶幸的是我是獨生女吧。
扣掉少數的日子可以在家裡肆無忌憚地綁著繩衣、赤裸著身體(頂多只加件白襯衫)走動,大多數時候我只能在房間或浴室裡享受這種快樂。我時常洗澡洗到母親跑來敲門懷疑我是不是在浴室裡睡著了,我只能氣急敗壞地把嘴巴裡的內褲挖出來大喊我沒事只是在泡澡而已。
高中之後,我學會網購情趣用品,或者存錢買幾套漂亮點的內衣褲來犒賞自己。在自我奴役的過程中,我意識到自己除了喜歡棉繩這種溫柔、柔軟的東西外,還察覺自己對於內衣褲難以解釋的偏執與迷戀。我後來才知道這叫作戀物癖。
我喜歡柔嫩的布料和滑順的絲綢撫過肌膚的感受。我也試過用絲絹作為助興的道具,雖然綑綁力相對棉繩實在有差、也無法用來磨蹭下體就是了。
最初是跳蛋,後來是假陽具,不過我發現我一直無法克服為自己破處的心理障礙──潛意識裡還是受到傳統的貞操觀念影響吧,即使我對這種想法嗤之以鼻,也對那些有處女情結的男人不屑一顧。
女人的價值不是取決於這層膜吧?真好奇上帝創造人類的時候在想什麼,這真是人類身上最沒有意義的東西了。
一直到高三的大考結束後,作為對自己的犒賞,我才鼓起勇氣收下了自己的第一次。在那之前我只是單純享受著繩結的綁縛,偶爾試著在綁著繩子、甚至夾著跳蛋的情況下出門,不過害怕被發現的恐懼到最後往往會蠶食掉興奮與快感,所以後來我就不太這樣玩了。
上了大學,本來期待著大學就能搬出去獨居的我,還是在大一的時候受迫於學費的因素,不想給父母親添麻煩、只好住進了宿舍。多人房裡我的快樂完全被剝奪,只有在洗澡的時候我可以把內褲塞進嘴裡、用內衣蒙著自己的眼甚至勒著自己的脖子自慰。
唯有偶爾回家時,才能在房間裡恣意緬懷抽屜裡的玩具和繩子──你無法想像每次回到家我是多麼迫不及待地回到房裡,反鎖上門後欣喜若狂地翻出它們,用繩子撫摸我的臉頰。
我甚至會把內衣褲灑滿整張床,然後帶著一身的繩結躺上去,隔天再心滿意足地把那些被淫水沾溼的部份收拾起來。還好這些都是我單純買來作為玩具、或者汰換下來的,所以雖然我無法明目張膽地拿去洗衣機洗(怕媽媽問起為什麼我晾的內衣褲這麼多條),也不必擔心我會沒有內衣褲穿。
不過,這樣還是令我很憋屈。
所以我有了充足的動力開始打工,為的就是在大二的時候搬出宿舍,住進學校附近的單人房。
開銷是增加了沒錯,不過和自由的空氣比起來,頂多就是少吃一點東西而已,實在算不了什麼。反正對我這種年紀的女孩子而言,少吃東西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吧?
就這樣,我在這個獨立的小房間裡建立了自己的王國,而我是這個被繩子、玩具和內衣褲包圍的世界的國王,專門被自己像個奴隸一樣對待。綁著繩結入睡是正常現象(只是夏天的時候不能綁得太多,不然藏身上的勒痕很麻煩),胸罩和內褲如萬國旗掛在房間裡,棉被和床單濕了又乾、乾了又濕。
然而,也因為這樣,看著身邊的朋友們換過一個又一個情人,我突然嘗到一絲寂寞和煩惱。
我已經能夠坦然接受自己的性癖了,也時常對房中的立身鏡揶揄渾身佈滿繩結的自己真是淫蕩。但,我要怎樣才能找到可以理解這份情慾的人呢?
對男人而言,他們應該都很樂意凌虐我吧;可是,我對那種純粹的凌虐敬謝不敏。一如我前面所說,我並不需要被殘忍對待,我要的並不是一身傷痕,而是在留下傷痕後、撫慰我的傷口為我擦藥,再溫柔地摸摸我的頭的人。
這也是我始終沒有加入某些愉虐論壇的緣故。我要的不只是成為奴──比起單純受責被虐的奴,我更渴望當一個被溺愛的寵物,想被主人如我所願地捆綁、虐待,最後溫柔地稱讚我的努力,讓我在他的懷裡安穩入睡。
而且,我也不是甘願只做一個寵物而已,有些時候,我也會看著男人結實的軀體、甚至是翻閱BL的作品,幻想自己如何騎乘在男人的身上,扯著男人的領帶、愉快地用自己濕潤的小穴榨乾男人的陰莖,也想過用形形色色的方式玩弄可愛的男孩。
在這些年來無數次的自我奴役裡,我也總是幻想著有個男人、或者女人,一直在旁欣賞我努力解開身上每層束縛的過程,完成他下達的每個指令與任務,最終獲得他溫柔賜予的、高潮的獎勵。
……可是,在高潮過後,我總是癱著身子看著天花板嘆氣。
這個世界上,真的找得到這樣的人嗎?
悠悠天壤、遼遼古今,在這個擁有七十億茫茫人海的星球上,竟找不到一個能與我彼此相知相惜、相依相愛的人。
那是多麼寂寞的一件事。我是多麼孤單的一個人吶。
於是我在裏島的雜談上發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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