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縛戀歌》（03）

　　03.

　　「凌夜姐晚上好～」

　　『啊，小旭晚安(ﾟ∀ﾟ)

　　　今天過得怎麼樣呢？』

　　「普普通通就那個樣子啊XD

　　　也沒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反正放暑假不都在耍廢XDDDD」

　　『沒有什麼計畫之類的嗎？』

　　「目前沒有耶，也沒什麼朋友打算揪團，有人揪的話就跟，不然應該就暫時都沒有計畫吧。

　　　硬要說的話，我目標是今年考過N2，所以大概是窩在家裡唸日文吧XD」

　　『真厲害呢OAO

　　　那要加油喔w』

　　「當然w

　　　那凌夜姐妳呢？沒有要跟朋友出去玩嗎？」

　　『是有朋友在約啦，不過一放假大家都懶洋洋的，看最後怎麼樣再說吧。

　　　可能會去台中或台南玩吧，但總之都還在計畫就是了(´_ゝ`)』

　　『還是，小旭想跟我見個面呢？』

　　「OAO!?」

　　『我們認識也三個月了吧？雖然彼此都有FB了，也在上面看過真相了（XD），不過就是沒有實際見過面呢。』

　　『怎麼樣？想見個面看看嗎？w』

　　「……我會害羞耶="=」

　　『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們平常聊的話題比見面這種事情還要緊張一百倍吼XDDDDD

　　　看小旭你囉？w』

　　「我當然是沒問題啊……凌夜姐妳也不介意的話……」

　　『那就這週末囉？』

　　「要去哪啊？」

　　『西門晃晃？』

　　「也是可以啦……」

　　『嗯……那，這禮拜六中午可以嗎？』

　　「可以啊OAO

　　　要約幾點？」

　　『約下午兩點好了，不然中午熱死了="=』

　　　下午兩點六號出口？w』

　　「我OK～

　　　那就……到時候再手機聯絡？」

　　『OK～

　　　有點期待呢www』

　　「我只覺得突然胃痛了起來=///////=」

　　『胃痛什麼啦XDDDD明明我應該要比你更緊張耶XDDDD』

　　　我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會把你生吞活剝XDDDD』

　　「反正就是會緊張咩=////////=!!」

　　『wwwwwww

　　　你這樣會讓我到時候很想捉弄你喔wwwwww

　　　乾脆我把玩具帶著，到時候看得順眼就抓你去開房間好了wwwwww』

　　「為什麼覺得好像在約砲啊！？」

　　『好像有一點吼XDDDD』

　　「太急了啦="=!!

　　　好歹先見過一次面再說吧？我可是一點自信都沒有啊="=」

　　『好吧，那就……禮拜六見過面之後再說囉w

　　　我會好好期待的ww』

　　「妳還是別抱太大期待比較好ˊ_>ˋ)」

　　『欸嘿O＿<☆』

　　身為資深的島民，凌夜當然知道自己的發文，會引起裏島島民們什麼樣的迴響──不過男人們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吧。

　　受限於傳統的倫理道德，女孩子的性慾往往是被抑制的、不被准許的，而不同於男孩子有精蟲的騷擾，女孩子在性部份的開發顯得較為被動，以致於女孩子變成兩種極端──終其一生都抗拒理解性的愉悅，反而造成婚後的悲劇；或者明白性的愉悅，反而必須承擔社會的指責與不諒解。

　　動輒得咎、不管怎麼做都會被質疑。

　　是以，明明在性的領域上是弱勢，女性承受的困擾反而在某些方面大於男性，但平平都是性的困擾，女性卻不太有空間得以抒發自己的心情，令男性始終掌握了社會上的主要權勢，雙方一直無法有平等溝通的機會。

　　最終，有些女性既無法享受性的歡愉，有些男性也在這樣的社會環境裡一味地把自己的慾望加諸在女性身上，無數的悲劇就在這樣無法彼此溝通的情境裡產生，會有看到女人就見獵心喜的男人，似乎也是無可厚非。

　　這樣說或許有失偏頗，不過這也只是凌夜自己的觀察結果。

　　當然，事實上、早就自我開發了的女孩子也不少，只是也很容易就被飢渴的男人們給嚇跑吧……有時凌夜覺得雜談會被指責成約砲版也是無可厚非。

　　雖然凌夜是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轉頭看看PTT的西斯版、或者各式各樣的性愛論壇，就覺得這大概也是某種正常抒發管道吧，只是做法粗不粗糙、各自的運作方式不同罷了。

　　就這點而言，凌夜是不太能理解裏島人的想法就是了。

　　當然，雖然想是這樣想，面對自己另外申請、用來交流的信箱，裡頭一下子累積了不少用溫文儒雅的語言包裝、實際上凌夜怎麼看都覺得是色情邀約的信函，凌夜還是覺得有點不太舒服，在電腦前苦澀地笑了出來。

　　在西斯版聽說過的某些現象，也是這麼回事吧？

　　話雖如此，凌夜還是將島民的留言和來信通通看完了。

　　對於凌夜發表的、有關自縛的心情抒發，扣除掉那些感覺是希望自己的慾望能夠有個異性作為出口、但口吻卻強烈得讓凌夜感到厭惡的部分，留言者和來信者還是有很多熱心投入對於自縛的討論的島民，其中不乏一些和自己有相同苦惱的女孩子或甚至是男孩子，在討論的過程中也讓凌夜對自縛的手法和心態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與收穫。

　　其中，最勾起凌夜興趣的，就是這個暱稱只打了一個「旭」字、年紀比她小了一歲的男孩子。

　　不像有些男人雖是在提議自縛的手法、但字句間透露的興奮卻讓凌夜覺得對方根本就並非這個圈子的人，只是想親自褻玩她一樣；小旭在那些同樣有著自縛性癖的男性中，因為那種青澀稚嫩的說話方式、以及許多聊過之後頗有共識的價值觀與興趣，令凌夜覺得這孩子格外可愛。

　　也不是說小旭很幼稚……但是在和小旭聊天的過程中，卻讓凌夜感覺到小旭並沒有任何偽裝，而是真心誠意地在和她分享自縛的心情，以及那種和他相同的……彷彿世界之大、卻沒有容身之處的寂寞。

　　那樣的情緒觸動了凌夜的心弦，使得本來很保護自己的凌夜，也漸漸和小旭相互交換了自己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對內衣褲無可救藥的戀物癖。有關於對皮革的喜好。有關於鎖鏈，有關於繩子，有關於拘束，有關於綁縛，還有所有一切的一切──那些現今被劃分在BDSM分類裡的事物，就這樣在兩人的語言間悉數談盡，述說著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媒介、曾親自在上頭刻下的幸福痕跡。

　　後來除了自縛的經驗外外，兩人也聊了許多彼此的私生活。年紀、學校、住處、最近看的電影、學業上的煩惱……隨著聊天的範圍擴張，小旭和凌夜的交心程度逐漸加深，尤其是雙方知道彼此最深處的秘密，令兩人一下子就比各自所認識的任何朋友，要來得更加親密。

　　於是，隨著期末考的結束、暑假的到來，凌夜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見見這個叫小旭的男孩。

　　就讓我們親自以這雙眼睛、這雙手、這具被淫蕩卻以此為樂的靈魂佔據的身軀，來見識、觸碰、感受對方隱藏在肌膚底下的真實，是否與自己相同吧。

　　因為我們，都是與嘗試格格不入的、如此寂寞的「瑕疵品」啊。

　　就這樣，在那個初夏的午後，兩人在西門町六號出口的廣場碰了面。

　　循著LINE上面的訊息，盛裝打扮的凌夜順利找到了穿著黑白相間的韓風服裝與牛仔褲、左手插在口袋裡、右手拄著雨傘的小旭。

　　「太習慣你在網路上表現的模樣，我都快忘了你其實不是正太，而是一個一百七十六公分的男孩子呢。」

　　這是一百六十四公分的凌夜仰著頭，對一百七十六公分的旭說出的第一句話。

　　「凌夜姐妳也是啊，妳比FB跟LINE上面的照片……還漂亮耶。」

　　其實一點也不小的小旭低下頭，有些呆呆地看著一身雪紡紗洋裝、頭上戴了頂遮陽帽，甚至還穿著白色絲襪、戴著一副紫丁香色眼鏡的凌夜。

　　「欸嘿，謝謝誇獎。」

　　凌夜笑著，拉低了遮陽帽的帽緣，另一手橋了一下包包的帶子位置，瀟灑地轉過身、紮成馬尾的長髮在空中甩過一個美麗的弧線。

　　「那麼、走吧？先來去吃午餐囉？」

　　「嗯。」

　　這是他們倆相識三個月以來的第一次見面。

　　雖然以那麼特別的方式相識，但兩人的相處並沒有任何異樣，只是很單純地吃了午餐、看了電影，聊著自己最近發生的事、談著親友間的八卦或最近的新聞，說說各自吃過的餐廳、或者討論自己看過的動畫或漫畫……

　　稀鬆平常得宛如他們早已相識多年，像是一對交往許久的情侶似的。

　　儘管他們明明毫無名分，甚至只是剛認識三個月的網友而已。

　　整個下午下來，小旭一直都很緊張──畢竟身邊的凌夜比他所想像的還要來得漂亮許多，雖然她在女孩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西門町也許並不出眾，但在小旭的眼中卻是無與倫比的傾國傾城。

　　……尤其是，小旭曉得凌夜姐的，那不可告人卻又渴望被理解接納的憂傷秘密吧。

　　就像他一樣──儘管自己的模樣，讓小旭在凌夜的面前自慚形穢。

　　然而，就算如此，凌夜還是陪著小旭逛了一個下午。

　　那讓小旭萬分地受寵若驚……彷彿今天就是他人生有史以來最幸福的日子似的。

　　雖然自己對凌夜姐那私密的心理感同身受，可是自己卻是一點也比不上這麼漂亮的凌夜姐啊。

　　這樣的自己，卻有幸與凌夜姐渡過這麼快樂的一個下午……

　　真的是，幸福得太不可思議了呢。

　　然而，最讓小旭意外的是，就在看完了電影、兩人回到捷運站前準備分手時，凌夜和他說的最後一段話。

　　「小旭。」

　　「嗯？」

　　「下一次……」凌夜輕輕拉低帽緣，像是要隱藏些什麼：「下一次，要不要一起……『玩』呢？」

　　「……『玩』？」小旭呆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就……就那個意思啊。」凌夜微微抬起頭看向身邊的小旭；小旭這才看見她臉上鋪著的、淡淡的粉紅。

　　理解了凌夜姐的意思，小旭的臉瞬間也紅了起來。

　　……好可愛、好美麗的凌夜姐啊──而這樣的凌夜姐，居然向他這樣既不帥也不可愛身材也普普通通的傢伙發出了這樣邀約？這不是在作夢吧？我沒有在作夢吧！？

　　有些倉皇的小旭茫然地嚥著口水，幾乎想伸手捏捏自己的臉頰。

　　可是……

　　「真的……可以嗎？」

　　「……你在懷疑什麼呢，小旭？」

　　「我……這樣的我，真的可以……跟這麼漂亮的凌夜姐妳……我真的有這個榮幸，跟妳一起……『玩』嗎？」

　　「你還是對自已沒什麼自信呢，小旭。」聽著小旭的忐忑，凌夜只是無可奈何地一笑，用左手扠腰、微微歪著頭，右手則伸出來在小旭鼻尖上一點。

　　「我都這樣邀約你了，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嗎？」

　　「我不是不願意相信凌夜姐妳，只是……我、不敢相信我自己……」小旭囁嚅著，卻被凌夜捏住鼻尖，令小旭疼得停下了話。

　　「不相信自己的話，就相信我吧。」凌夜微笑，用手戳了戳小旭的胸口：「你啊，也許確實和我想的不一樣，畢竟我真的好幾次差點以為你是個長著耳朵和尾巴的小正太了──不過啊，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你看到的那麼好啊。

　　「最重要的是，身體或容貌怎麼樣，這都是可以再改變的，唯獨這裡──才是我們最純粹的存在吧？」凌夜說著，手指停在小旭的胸口，心臟的位置：「我最開心的是，我們靈魂的相貌也許是相似的，這比外在怎麼樣都要來得重要吧？今天一天下來，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哦。」

　　「怎麼樣？想不想鼓起勇氣，跟姐姐我一起做些……我們一直想做、卻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所以一直不敢做的事情……呢？」

　　像是被投下深海炸彈般，小旭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被炸成一片空白，再難以運作出任何多餘的想法。

　　他只能懷抱著彷彿已不在人間的夢幻感，呆呆地點下了頭。

　　「那，就這麼說定囉？」

　　「……好。」

　　於是決定了，這一次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