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縛戀歌》（09）

　　09.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告別笑容可掬的店員小姐，滿面春風的凌夜與面色呆滯的小旭，一同離開了內衣店。

　　提著新買的內衣──雖然試穿了很多套，不過有鑑於專櫃的內衣價格實在令人吃不消，所以凌夜最後只買了橘色那一套──凌夜笑瞇瞇地牽著小旭，走在已逐漸染上夜色的西門街上。

　　抿著唇思索著什麼，小旭默默任由凌夜牽著他，既沒有抵抗、也沒有表示什麼……還沒從剛才在內衣店裡被玩弄的衝擊中回過神來，現在的小旭看起來失魂落魄，和踩著愉悅小碎步的凌夜形成強烈對比，都讓人懷疑這個女生是不是要待這個男生去收驚了。

　　……就像是，吸收男性精氣的女妖狐一樣。

　　剛才驚心動魄的經歷，與一直沒能釐清的迷惑，讓小旭已經完全不知道要用什麼方式面對凌夜了。

　　即使不是男女朋友也無所謂，只要凌夜可以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兩人之間的關係是怎麼被定位的，他就可以坦率地去遵守了……吧？

　　其實小旭沒有自信。

　　可以和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以這種形式認識，只要是男孩子難免會心癢難耐吧？要是被直率地劃清界線，反而會讓人難過吧……

　　可是，會這樣想的自己，不就是起了貪念的證明嗎？

　　小旭偷偷望向一旁的凌夜，腦中又浮現剛才在試衣間裡發生的一切，令他越來越混亂了。

　　「……小旭，怎麼了？剛剛被玩得太累了嗎？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

　　停下腳步，凌夜的聲音適時打斷了小旭的思緒，只見凌夜又是那般自信地扠著腰，側著身體、眨眨眼打量著小旭：「你今天好像怪怪的耶小旭，怎麼了嗎？看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

　　小旭抬起頭正面迎上凌夜疑問的目光。

　　不知怎的，凌夜擔心著他的單純表情，反而激起了小旭的憤怒。

　　明明知道這樣的憤怒很沒來由，可是小旭還是顫抖著聲音拋出了問句。

　　「我只是……不懂而已。」

　　「咦？」

　　「吶，凌夜姐，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用力地握著拳頭，小旭下定決心，將梗在心口的問題吐了出來。

　　要是這個問題無法釐清的話，他恐怕連砲友的身分都無法順利扮演吧。

　　吶、回答我啊，凌夜姐。對妳來說，現在的我到底是什麼？就只是一個單純的玩具？一個可以滿足彼此性癖的砲友？還是──

　　「……小旭，你覺得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呢──」

　　「不要每次都把問題拋回來給我！」

　　面對凌夜那種明明早就有了答案、卻偏偏要對方說出自己的回答的反問手法，如果是單純用來釣出對方羞恥反應的話確實很有效；但當認真地在問問題時被這樣對待，只會讓人更生氣而已。

　　尤其是，這麼重要的問題啊。

　　「妳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吧……妳明明知道，我就是不能回答才問妳的，為什麼……」

　　「……」

　　凌夜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著小旭。

　　那個眼神，讓小旭覺得很受傷。

　　他知道，這股怒氣的指向不是凌夜。

　　他真正氣的是他自己──明明能有這樣的發展，就已經是千載難逢、該心滿意足的事了，卻還貪得無饜地，想向凌夜姐索求更多羈絆。

　　真是……醜陋到不行啊我。

　　面對凌夜那平淡的眼神，小旭突然有種想哭、想要逃走的衝動。

　　真的是、太沒用了吶……這樣的我，果然沒有資格站在這裡、讓凌夜姐牽起我的手吧？我──

　　就在小旭陷入自溺性的負面思考時，頭上卻傳來了他最依戀的感覺。

　　凌夜姐的手指摸著他頭髮的溫柔觸感，令小旭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真的很懦弱。

　　這有什麼好哭的。在這種時候哭出來，只會讓自己更顯得渺小而已啊……在凌夜姐面前的立場只會更加蕩然無存啊……哭什麼啊我，哭什麼啊──

　　「小旭，把眼睛閉上。」

　　「……？」

　　淚眼婆娑的小旭愣愣地看著凌夜。她眼神裡的堅定，令小旭完全無法違抗。

　　「乖，把眼睛閉上。」凌夜再次強調，語氣溫和而堅決。

　　「……嗯。」

　　默默閉上眼睛，小旭只覺得……自己真是、懦弱到家了啊。就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質問對方，也沒有辦法堅持到底。

　　那麼，凌夜姐要求自己閉上眼睛是為了什麼呢？小旭輕輕抿著嘴唇，回想剛才在試衣間裡最後的激情，想起凌夜姐是如何在用濕潤的內褲替他打手槍時，一邊侵占了他的嘴唇，掠奪了他可能溢出的呻吟。

　　……凌夜姐的嘴唇好軟啊。

　　那是小旭當時碩果僅存的理智還來得及意識到的；接著就被強烈的快感給吞噬了。

　　不過，在這片黑暗中碰觸到小旭的，卻不是唇上溫熱的觸感，而是凌夜冰冷的手指。

　　在小旭閉著眼睛的情況下，凌夜的手指滑上小旭的脖子，溫柔地將什麼東西留在了小旭的脖子上。

　　然後是臉頰上的淚水被拭去的觸感。

　　「嗯，果然很可愛呢，我的眼光果然很好～小旭你可以張開眼睛囉。」

　　順從地張開眼睛，小旭恍恍惚惚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脖子，一邊面對著凌夜愉快的笑容，一邊用手指摸索著凌夜在他頸上留下的異物。

　　大概只有一個小指寬吧，似乎是皮革的材質，以環狀箍住了他的脖子，前端還垂著一個冰涼的小東西。從形狀來判斷，小旭猜測這應該是一個……鈴鐺。

　　果不其然，像是要讓小旭看清楚她所繫上的東西，凌夜從包包中取出了一面小鏡子亮在小旭面前，映出小旭脖子上的東西。

　　──項圈。

　　這就是，小旭本來和凌夜約好，要一起去買的東西。

　　最能夠顯示作為「寵物」的身分，本身帶給身體的刺激不強烈，但若是箍緊就能限制住生物的呼吸，讓生物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對方手中」的東西。

　　如果不掛上繩子或牽上鎖鏈的話，光是暴露在脖子這麼明顯的地方，無法輕易用別的衣物遮住，這種充分昭示主權的存在，就足以給予強烈的羞恥感；而要是用東西牽著的話，更是能夠剝奪對方的自由，讓對方徹底臣服在自己的支配底下。

　　雖然這和和一般寵物的項圈不同，似乎是以日常佩帶來設計的，僅僅是項圈造型的頸環而已，因此本身並不厚實，不會限制到人的呼吸，存在感也沒有那麼強烈……扣掉前端那顆金色的小鈴鐺的話。

　　「……這個是……」

　　當然明白這是一個項圈，但小旭還是呆呆地發出了疑惑。

　　「項圈啊。小旭你不是最想要這個的嗎？確實一起買也很浪漫，不過既然是寵物的項圈，那當然應該由主人單方面作主吧，嗯？」

　　凌夜微笑著，用食指撩起項圈前端的鈴鐺──這種動作令小旭不由自主地仰起了頭。

　　「照理來說應該要會發出聲音比較色啦，不過為了避免造成小旭你生活上的困擾，所以這個鈴鐺是沒有聲音的，只是做成鈴鐺狀而已。順帶一提，這個鈴鐺還可以接上它附的皮繩，另外也是鑰匙孔哦～」

　　一邊說，凌夜一邊笑著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來的、小小的銀色鑰匙。

　　看著凌夜的笑靨，不知怎地……有種很想用力抱住她的感動。

　　「小旭，其實呢……我感覺得到你的疑問，因為我也有同樣的迷惑啊。」

　　「光是這份秘密可以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就已經是多麼值得慶賀的事了，尤其對方還是一個挺合得來的男孩子。確實你不是很帥的類型，身材也不是很好，甚至也不是很有錢……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跟你聊天的時候我覺得很自在也很開心，認真聽我說話的表情，其實也很有魅力哦。」

　　「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舒服，完全不必掩飾自己的秘密，同時還能和你相互滿足彼此的慾望，我覺得真的很幸福喔……啊，不過現在好像都還只是我在玩你就是了啦。」

　　「嗯……啊啊、總之──」

　　像是想不到要說什麼了，凌夜的臉龐在夕陽的暮色裡暈開了緋紅，看在小旭眼裡更顯得可愛而迷人。

　　猶豫一下以後，凌夜乾脆伸出手托起小旭的臉──不過因為小旭比凌夜高的緣故，所以縱使凌夜托著小旭的臉，她還是得仰起頭來。

　　小旭也低下頭，迎上凌夜堅定的目光。

　　「小旭，你願意以男朋友的身分──成為我的寵物與主人嗎？」

　　──我是多麼幸運、又多麼幸福的人啊。

　　──能夠找到像凌夜姐這樣，接納我、包容我、滿足我的慾望的人。

　　──而我，也同樣能夠接納、包容、滿足凌夜姐。

　　──能夠彼此索求、彼此給予，這樣的發展，是多麼浪漫啊。

　　──這樣的我，又還有什麼好要求的呢。

　　「我願意。」

　　滿懷著感動與感謝，小旭不假思索地回答，再溫柔地反問：

　　「那，凌夜姐──妳願意以女朋友的身分，成為我的寵物……與主人嗎？」

　　凌夜抬著頭，看著小旭溫柔卻認真的表情，覺得心頭一陣暖暖的。

　　──真好。能夠遇見像小旭這樣，和我有著同樣秘密與煩惱、因而能夠彼此理解的人。

　　──本來還以為，淫蕩的我會一輩子孑然一身的。本來，都以為我只能把這份情慾，孤獨地帶進棺材裡了。

　　──可以這樣相互佔有著對方、依賴著彼此，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雖然很淫蕩、雖然好像很色……可是，我們都是這樣眷戀著對方。

　　──這樣的感情，難道就不是一種獨特卻綺麗的愛情嗎？

　　「當然願意哦，我親愛的……主人。」

　　感動地相視一笑後。

　　兩人以無比熾熱的方式，吻上了彼此的嘴唇。

　　──這就是我們的，雙縛戀歌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