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妳今天不會裡頭又只綁著繩子吧？」
「雖然有考慮，不過今天沒有──還是小旭你希望我這樣做呢？」
「才沒有……奇怪，妳明明說妳不喜歡這種露出遊戲的啊……是露出了一次之後愛上了嗎……」
「因為有小旭你在，讓我很有安全感喔。」
「……總之，先去吃午餐吧。」
小旭逃難般地拋下這句話，避開了凌夜閃亮的眼神。
第三次的約會如火如荼地訂在隔週的禮拜六午後，一樣是從艷陽熾熱的六號出口拉開序幕。
在這一週裡，拜那天的約會所賜，交換彼此的秘密、一同經歷如此親密的時光後，兩人的關係一下子有了極大的進展。
雖然本來就很聊得來，但在確認對方所述說的一切的真實後，彷彿最後的隔閡也被跨越了，令兩人間的距離又縮短不少。
不過，仍有些疑惑梗在小旭的心中。
──用「約會」來形容這樣的會面真的好嗎？
一般來說，「約會」都是用在情侶之間的吧。
而我們這樣、算是戀愛的一種形式嗎？我們現在到底算不算是戀人關係呢？
透過這種自縛的秘密而連結起來的我們，感覺是因為保守彼此的秘密所以如此親暱，而不是因為喜歡著彼此、依戀著彼此，才擁有這麼親暱的關係。
這樣的我們，可以算在交往嗎？我可以這樣自作主張嗎？
我有這個資格嗎？
小旭偷偷瞥了身邊的凌夜一眼。
今天的凌夜穿著一件淺藍色的洋裝，底下是雪白的吊帶襪和雅緻的高跟涼鞋，將那雙白皙腿部的曲線充分襯托出來；而那頭秀麗的長髮則紮成一束俐落馬尾，掛著淺紫色細框眼鏡的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是因為和我一起出門所以開心呢？還是因為自己的秘密有了接納的對象才開心的？
就算真的能被歸類為戀人關係，但是像我這樣的男人……真的配得上、這麼美的凌夜姐嗎？
光是走在路上，小旭都能感受到周圍的男人對凌夜投來的目光、以及連帶著投射到他身上的些許敵意……雖然他也不曉得這是不是幻覺，但至少在他的眼裡，凌夜姐就是這麼美。
這裡可是西門町──臺北最多年輕人聚集的地方，身邊走過去的女孩子不計其數，裡頭頗有姿色的當然不少，不過小旭就是覺得，身邊的凌夜是在場最美的存在。
其實凌夜好像還是有畫一點淡淡的妝，但烏黑水亮的眼眸與一張素雅白淨的臉，令凌夜散發出來的氣質格外出眾……也許是小旭的自以為吧，不過凌夜在他眼裡確實美得像仙女下凡。
……察覺到自己的形容詞好像有點老氣，小旭默默地把頭別了回來。
不過，注意到了小旭的糾結，凌夜的手突然伸了過來，開心地牽住小旭的手。
這個動作讓小旭的心跳漏了一拍，差點沒停止呼吸。
「凌、凌夜姐？」
「嗯？主人牽著自己的寵物逛街很普通吧？」面對小旭的驚慌失措，凌夜只是笑瞇瞇地歪著頭如是說。
「進度也太快了吧？而且誰是主人誰是寵物啊？」
「有差嗎？避免寵物走丟所以牽著寵物的手，避免跟丟主人所以牽著主人的手，這兩者的結果不都是牽手嗎？」
「所以說我們什麼時候進展到這種地步了啊！？」
「呣，還是小旭今天想當主人？我是無所謂哦？」
「呃、不、不了……嗯其實我無所謂……呃總之先坐下來吃飯再討論吧。」
小旭把目光游移向一旁的餐廳，逃開凌夜曖昧的眼神。
凌夜笑了笑，也沒有繼續進逼，就這麼讓小旭牽著她走向餐廳。
不同於上次，這次兩人並沒有在行程中安排「遊戲」的部分──有了上次的經驗之後，兩人發現旅館的價格實在不是他們這種窮學生可以負擔得起的。至少不可能每個禮拜去。
沒有在打工的小旭就不說了，就算是有在打工的凌夜也不可能每個禮拜都到賓館去約會的……除非挑那種便宜但破敗一點的賓館，不過既然要約會，當然希望是風景美氣氛佳嘛。
雖然也是有替代方案，例如兩個人搭客運下新竹去凌夜的住處玩、晚上再回來，反正現在是暑假期間，要找理由搪塞過去也不困難……但總覺得這樣的進展有點略顯迅速，還是再多增加一點好感度吧。
但也因為這個樣子，今天的行程就更顯得像單純約會了──雖然也是有著不純的目的，不過扣除掉這點，確實和普通情侶的約會沒什麼兩樣。
事實上，煩惱著同樣問題的可不只小旭一個人。
雖說兩人也是透過網路上的交心進展到肉體上的關係的，但是談戀愛始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的限度往往也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麼高。
我們的興趣跟價值觀真的那麼契合嗎？所謂相愛容易相處難，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話、真的還能這樣和睦相處嗎？
如果到最後，這種肉體關係反而變成要脅彼此的武器，這段感情──無論是友情還是戀情──又會如何變質呢？
凌夜並沒有談過戀愛。這和她就讀女校無關，只是因為凌夜一直無法坦率面對自己的情慾，即使在能夠接受自己後、也意識到自己很難找到可以接受自己的對象。
就連女孩子都未必能夠理解的，又何況是男孩子呢。
──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她才會鼓起勇氣在雜談上發文、因此和小旭邂逅吧。
有些在現實裡不敢吐露的話語，只有隔著網路的庇護才能和盤托出。
雖然能夠遇見小旭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最初凌夜只不過是希望能夠找到同類、證明自己並非獨自一人而已；不過，能進展到如今的地步，簡直就是奇蹟啊。
一邊逛街，凌夜一邊偷偷看著身旁的小旭。
是因為和女孩子出門所以緊張呢？還是因為和我在一起才緊張呢？從吃飯開始到現在逛了半條街，小旭甚至連手都不讓她牽了，不過凌夜也知道小旭的彆扭與糾結，就也笑著不勉強他了。
凌夜當然看得出來，小旭一直避免和她四目相接、甚至不敢正視她的臉，可是卻又一直想偷喵她……以寫滿期待的眼神。
……真是的，就這麼迫不及待嗎？
凌夜當然知道小旭在期待些什麼，不過正因為知曉，所以看著小旭好像想提又不好意思提、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扭捏模樣，實在是……可愛得讓人覺得，如果不捉弄他一下、好像對不起自己啊。
所以凌夜看了看一旁的店面，笑著牽住小旭的手，然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他拉到了旁邊。
「咦、凌夜姐怎麼──」
小旭本來還想發問，不過抬頭看到眼前的店面，小旭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還問怎麼了？因為我上次把那套送給你了，只好再買一套囉。」
於是凌夜也壞心地笑了出來，狡猾的念頭在腦袋裡運轉著。
雖說這並不是原本說好要買的「那個」，不過稍微拐個彎捉弄小旭，應該也不要緊吧？
沒有給小旭反抗的機會，凌夜拉著小旭一個跨步──
走進了內衣專賣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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