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縛戀歌》（20）

　

　　（本回參考圖片｜Pixiv id=28442020｜不過原繪師似乎刪除了……）

　　20.

　　「主人早安～」

　　「早安，主人。」

　　站在台北地下街的入口，凌夜和小旭笑著和彼此打了個親暱的招呼。

　　凌夜穿著一襲艷紅色的浴衣，上頭綴滿雅緻的櫻花圖案，烏黑亮麗的長髮風雅地向後盤起，並以一支精緻的彼岸花造型髮簪固定在腦後，大方地露出雪白的頸子，乾淨的耳後頗有一股幹練的俐落之感，更使脖子上的銀色項鍊特別明顯。

　　小旭則一身深藍色的浴衣，蔚藍色澤在燈光照耀下宛如海洋般深邃魔幻，以男生來說顯然稍長的頭髮則用一條藍色的髮帶紮成了馬尾，同樣將脖子上的黑色頸圈展露了出來。

　　「凌夜姐……不，主人穿浴衣的樣子……好漂亮哦。」

　　「謝謝主人誇獎、嘻嘻。」凌夜笑著轉了個圈，浴衣長襬順之如波浪舞動，像漫天飛舞的櫻花：「小旭……不，主人您穿浴衣也很好看啊，超帥氣的哦、真不愧是小夜的主人呢～」

　　語畢，凌夜湊上前挽起小旭的手，開心地湊到小旭的身邊，用臉頰蹭著小旭的臉。

　　雖然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但被凌夜這樣的美人以這種像隻貓的手法撒嬌，尤其凌夜現在還是穿著浴衣的樣子，讓小旭不禁臉紅了起來。

　　啊啊、不行，這種時候更應該展現主人的威風，才能滿足凌夜姐的渴望啊。

　　小旭咳了一聲，反過來摟住凌夜的腰，然後大起膽子伸手捏了一下凌夜的脖子：「說什麼傻話，主人本來就很帥氣好嗎。」

　　似乎沒想到小旭會這樣回答，明明臉上掛著淺淺紅暈、卻還是堅決而倔強地想要扮演好主人的角色，這種可愛與霸氣的反差讓凌夜有種既想欺負他、又想被他欺負的寵溺感，忍不住嬌媚地笑了出來。

　　「也是，對不起，是小夜我失禮了。」

　　「……別在意，主人我是不會跟妳計較這種事的。」小旭伸手摸了摸凌夜的頭，原來女孩子盤起頭髮是這個樣子啊……一邊想，小旭一邊低頭湊到凌夜耳邊：「還是，像小夜妳這樣淫蕩的女孩子，會比較希望主人在意呢？」

　　聽見小旭鼓起勇氣說的露骨台詞、再加上感受到小旭貼近的氣息，凌夜也不禁覺得有些心跳加速，真喜歡這樣的小旭呢：「嘻嘻，主人您覺得呢？」

　　「……」小旭頓了頓，決定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凌夜的屁股，惹得凌夜嬌喘了一聲，真沒想到小旭竟然有勇氣在大庭廣眾下做這麼曖昧的事……還好因為舉辦浴衣祭的緣故，所以地下街的燈光有些黯淡，再加上他們站在角落邊，應該沒有人注意到吧。

　　「讓主人想想回去再怎麼懲罰妳。」小旭說著連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台詞，嗯……像他這種M，當主人恐怕還需要不少練習跟經驗吧：「吶，走吧，總之先陪主人好好享受一下浴衣祭。」

　　「好的，我親愛的主人～」

　　向精心打扮的戀人露出會心的微笑，彼此束縛的兩人牽起對方的手，一起步入浴衣祭低調豔麗的酒紅色燈光中。

　　台北地下街夏日花火浴衣祭──這是一場從2010年開始便會定期舉辦的盛宴，由因是台北最主要的動漫相關店家聚集地、而有「宅街」之稱的台北地下街所主辦。

　　每年夏季逢八月初時，這條開滿了各種動漫精品店、電玩遊樂場、動漫相關書店甚至女僕咖啡廳的「台灣秋葉原」，就會倏然搖身一變、成為充滿和風夏日氣氛的祭典之街，將本來只能在電視上或動漫中窺見的日本的祭典風情，帶給所有參與這場饗宴的民眾。

　　並不僅是設置了營造出夏季氣息的擺設，除了有鳥居、燈籠等造景之外，街道內也多出許多夏季慶典獨有的攤販，包括販售日本甜點、或者各種休閒的小遊戲等等，都百花齊放般地在這條街道上燦爛盛開，爭奇鬥艷地吸引行人的目光，讓這條街車水馬龍、被熙攘的人潮擠得水洩不通。

　　但對喜歡感受節日氣氛的凌夜和小旭而言，連臺北101的跨年煙火都會擠進去看了，這樣一條街的人潮對他們來說根本只是小CASE而已，因此兩人一點也不在乎這樣人擠人的感覺、甚至樂此不疲。

　　話雖如此，小旭還是頻頻偷瞧身邊的凌夜，既是偷偷欣賞自己的戀人（主人）穿著浴衣的美麗身影，也是在注意有沒有人偷偷碰她。

　　這種時候，小旭才明確地察覺到戀愛的滋味。情緒彷彿隨著凌夜的一舉一動而上下起伏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凌夜的一顰一笑吸引住，更忍不住介意起凌夜和他人是否有任何接觸。

　　而凌夜也發現小旭無法安分下來的目光，微笑著摸了摸小旭的頭，然後開始牽著小旭在浴衣祭的街區裡頭四處閒逛。

　　「吶，小旭你看，有釣水球的攤位耶！」

　　雖然前面很極力地想表現出身為主人的霸氣，不過一進到街區裡頭，琳瑯滿目的各式攤位便輕易攫取了兩人的心，兩個同樣是動漫圈子出身的人，尤其小旭自己更是唸日文系的，難得有機會這樣感受日本祭典的氛圍，即便不是極為道地，卻也很足以讓他們沾沾氣氛了。

　　兩人就這樣在地下街裡頭逛了起來，一下在各種動漫精品店裡頭流連忘返，一下在享受街道上的攤位，一下吃著糰子之類的日式零嘴，一下看著街尾廣場的精采表演，將整條地下街逛了個不亦樂乎。

　　就算不逛街，現場也準備了非常多提供遊客攝影的佈景，兩人也跟著拍了不少照片，有的是小旭替凌夜拍、有時換凌夜為小旭拍、有時則凌夜索性來個兩人自拍，再不然就是請身邊的路人幫兩人拍，總之收穫了非常多的合照。

　　逛了一段路之後，由於兩人沒有先行吃過午餐，肚子也餓了，兩人便開始討論起了要吃些什麼來填飽肚子。

　　「要吃拉麵嗎？」凌夜問，她曉得小旭最愛吃的就是拉麵了。

　　「我覺得地下街沒有特別好吃的拉麵店耶……」不過小旭頓了頓，提起：「凌夜姐要不要吃吃看女僕咖啡廳或執事喫茶店？」

　　聽到小旭的提議，凌夜愣了一下，然後兩眼卻微微發光：「也是可以啊，執事喫茶店我有吃過了，不過女僕咖啡廳我真的沒進去過呢。」

　　「那就走吧？」

　　「跟主人一起吃女僕咖啡廳……感覺有種微妙的浪漫感呢。」

　　「我們明明平常早就互叫習慣了吧。」小旭揶揄著身邊的凌夜。

　　「感覺不一樣嘛，兩個人一起被當作主人的感覺，跟我們彼此互叫畢竟是不一樣的滋味啊。」凌夜笑笑，挽著小旭的手：「吶、主人，想不想看小夜穿女僕裝的樣子呢？」

　　小旭一怔，轉頭看了凌夜一眼，想像著凌夜穿上女僕裝、為他服務的話……

　　……雖然我不是女僕控，但是自己的女朋友穿上女僕裝，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小旭有些感慨地這麼想著，伸手摸了摸凌夜的頭。

　　「我很期待，我親愛的小夜。」

　　「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哦，我親愛的主人。」

　　他們兩人，大概是對女僕們嬌聲喊出的「歡迎您回來、親愛的主人～」最有抵抗力的情侶了吧。

　　看著店裡迎接的女僕們，穿著浴衣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

　　除了台北地下街本身準備的攤位、佈景與活動之外，每年的浴衣祭在時間上還有一個特色，就是會與大稻埕一年一度的煙火節作結合──也就是，在逛完了浴衣祭後，晚上還可以找個好地方欣賞在夏夜裡絢爛綻放的煙火，美不勝收的場景。

　　在地下街胡亂逛了一個下午，又拍了許許多多的照片之後，隨著時間漸漸接近煙火施放的晚上八點半，為了避免太晚到場會搶不到位子，兩人便提早了些時間離開逛得意猶未盡的地下街，出發前往看煙火的地點。

　　由於大稻埕煙火節主要是沿著淡水河施放，因此在河濱兩側都可以找到許多適合的地點，不過即便兩人已經趁早離開、但現場也早就聚滿了大批人潮，所幸兩人緊牽著彼此的手，還是順利在草坪上找到一個空位坐了下來。

　　不過本來小旭還在擔心他沒有準備坐墊──他畢竟不是個細心的人──這樣會不會弄髒凌夜身上的浴衣，但凌夜卻笑了笑、旋即俐落地自包包中掏出一塊彷彿日本人賞花時用的那種布，鋪在地上、接著便大方地坐了下來。

　　「妳準備得真齊全。」小旭莞爾，暗暗在心中責備自己不夠用心。

　　「嘿嘿，謝謝主人誇獎。」凌夜笑著脫下木屐，抱著雙腿坐在布上面，看著小旭慢條斯理地也坐了下來，從包包裡掏出剛剛在便利商店買的兩罐飲料和幾包餅乾零食。

　　小旭伸手轉開飲料的蓋子，凌夜則在一旁拆了包Pocky，拿了一根叼在嘴上，想了想，然後往小旭這邊湊了過來。

　　小旭看著身邊仰著頭的凌夜，意會過來凌夜的意思，微微一笑，便摸著凌夜的頭、低身咬住凌夜嘴上的Pocky棒，兩人慢慢地嚼著、嚼著，最終吻上凌夜的唇。

　　「呼，好累喔。」然後凌夜倏然往旁一倒，大大方方地躺在小旭的腿上，讓小旭整個人愣了一下：「穿木屐還有浴衣走了一整天的路，比想像中的還累人呢……嗚、腳好痠喔……」

　　一邊說，凌夜一邊將腿屈了起來，整個人賴在小旭的腿上撒嬌──就像他們兩人之前去玩水時、小旭向凌夜做的事情一樣。

　　所以，小旭也很順著凌夜的意，伸手摸著凌夜的頭、像在安撫一隻小貓，惹得凌夜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在小旭的懷裡找著舒服的姿勢。

　　「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始放煙火，妳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小旭看著懷裡的凌夜，一邊溫柔地說，目光卻被凌夜脖子上的項鍊勾走。

　　伸手替凌夜將垂下的項鍊撈起，順著攬起她一頭秀髮掛在後頭，凌夜看著小旭的動作，一邊輕輕地笑了出來。

　　「知道了，謝謝主人。」

　　「乖。」被一個像凌夜姐這樣的美人躺在懷裡真是有些緊張啊……不過，也是因為我是她的主人啊。

　　要更表現出主人的氣勢才行呢。小旭沉住氣息，伸手摸著凌夜的頭。

　　凌夜一邊享受著小旭的摸頭，一邊則溫吞地嚼著手裡的餅乾，時而遞上幾片給小旭，兩人便這麼慢條斯理地吃著餅乾，等待著煙火綻放的時刻。

　　和自己眷戀的人在一起，時間似乎也過得特別快。

　　隨著時間漸漸接近，凌夜也坐了起來，將吃完的餅乾袋摺疊起來收在包包裡頭，手一邊悄悄牽住了身邊的小旭。

　　小旭也牢牢牽著凌夜，緊張、興奮與幸福的滋味交雜著。

　　然後，煙火在夜幕上絢爛地炸開。

　　繽紛的光芒在墨黑的畫布上恣意塗開璀璨的圖騰，將水面上的夏夜妝點得萬分華麗，各式各樣的煙火無論哪種圖案都令人大呼過癮，豔麗的光采彷彿連底下的河水都被染色。

　　儘管如此美麗的景象正在眼前渲染，但小旭卻牽著凌夜的手，一邊悄悄地將目光瞥向身邊、側臉上映著光輝的凌夜。

　　而凌夜也微微別過眼神，注意到小旭正在看她，於是笑了出來、將頭靠在小旭的肩上。

　　小旭摸了摸凌夜的頭，和眷戀的主人一起繼續欣賞著煙火。

　　「小旭。」

　　「嗯？」

　　「好漂亮喔。」

　　「嗯。」

　　「希望明年也可以跟你一起來看煙火。」凌夜微笑，伸手托起小旭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一定會的。」小旭撫摸著凌夜的頭，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會的，我親愛的主人。」

　　「這麼有自信嗎？」凌夜微微訝異，小旭真的變得堅強了呢。

　　「……其實，我本來很沒有自信的。」

　　「嗯，我知道。」

　　「我本來覺得，愛情一旦加上了期限，就很容易變質。熱戀時的約定是甜蜜，但逐漸冷卻後，約定就會變成一種重量……會拖垮我們對愛情的想像。」小旭頓了頓：「我曾經想過，有沒有一種愛情……不立下誓言、不訂下約定、不許下承諾、不訴說永遠。」

　　小旭一邊說，一邊反過來牽起凌夜的手，輕輕靠在自己的臉頰上：「只把握還能把對方倒映在自己瞳孔中的時光，只測量我們能牽著彼此的手，一起走到多遠的地方。」

　　「……聽起來也是很浪漫呢，雖然有點太理性了。」凌夜看著小旭用臉頰磨蹭著她的手，像隻在撒嬌的小狗。

　　「嗯，所以我想過了，即使未來的事情我們誰都無法保證，就連自己說出的諾言，我們也無法保證可以兌現……先不論變心什麼的……光是在命運面前，我們就已經太過渺小了。」

　　「嗯。」凌夜點頭，身為人文社會學院的學生，她很清楚那種卑微感，一種明明已經致力於研究世界的結構、卻對改變這個世界一點辦法也沒有的痛苦。

　　很多事情，從來就不是自己所以為的那麼天真。例如愛情，例如永恆。

　　「……可是。」但，小旭那映著五光十色的煙火的眼中，閃爍著堅決的光芒：「可是，至少……在訴說諾言的這個當下，我們的心意是真誠的，是毫無偽裝、毫無欺騙的。」

　　「……嗯。」

　　「所以，即使我無法許諾什麼……但這份心意卻是千真萬確的，希望妳能明白。」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的，我親愛的主人。」

　　「……就是那個樣子。」小旭親吻著凌夜的手背：「所以，在妳覺得膩之前，我都會繼續堅持下去的，學著當凌夜姐妳的寵物、妳的主人、妳的男朋友。」

　　──因為我喜歡妳。小旭輕聲，試著用他最深邃的眼神凝視著凌夜，以最浪漫的口吻說道：「因為我想和妳永遠在一起，永遠心甘情願被妳束縛著，當妳的主人、當妳的狗，都好。」

　　可以遇見妳，是多麼夢寐以求的奇蹟。

　　在這茫茫人海中能遇見與自己如此緊密地彼此約束的人，是何等價值連城的幸運。

　　「……明年，一定會再和您一起來看煙火的，我親愛的主人。」

　　「……嗯，乖孩子。」聽著小旭真摯的告白，凌夜不知怎地有點想哭：「我也一樣，除非小旭你厭倦了、覺得已經沒那麼喜歡我了……否則……在你要求我為你解下項圈之下、在我的項鍊被你親手解下之前，你永遠是我的寵物、我的主人。」

　　「謝謝妳。」聽見凌夜的說法，小旭溫柔地笑了：「我喜歡妳……最喜歡妳了，凌夜姐。」

　　「……沒什麼好謝謝的啦，因為我……也很喜歡你啊。」

　　凌夜伸手將自己耳邊的頭髮撥開，露出煙火的照映下、泛著紅潤的臉頰。

　　轉過頭，凌夜淒迷的目光，對上小旭溫和的眼神。

　　「七夕情人節快樂，凌夜姐。」

　　「七夕情人節快樂，小旭。」

　　絢爛綻放的煙火間，彼此束縛的兩人，深情地吻上彼此的唇。

　　漆黑的項圈與銀白的項鍊，也被盛夏的光芒靜靜地照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