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我在妳的花季裡綻放〉
小旭目瞪口呆地看著浴室裡的光景。
雖說凌夜的古靈精怪他不是第一天見識，但她出人意表的思維，就連和她相戀的小旭都難以捉摸，以致他倆的相處總是驚喜參半……通常都是以驚開始、以喜作結就是了。
畢竟，無論凌夜再怎麼捉弄他，總是凌夜開心、小旭也開心；而他們，也會因為對方開心而開心。
看見戀人幸福的模樣，連自己都會跟著幸福起來──這就是戀愛啊，因為對方快樂所以跟著快樂。
……不過，今天這一幕，還是讓小旭被震懾住了。
「怎麼了？這個表情，像個可愛的小呆瓜呢。」泡在浴缸裡的凌夜，嘴角挑起一個曖昧的弧度，戲謔地打量小旭。
「……我只是再次刷新了妳的沒下限而已。」小旭搖搖頭，朝著色彩紛沓的浴缸走去。
是的，色彩紛沓的浴缸。
這並不是指浴缸被染上了什麼顏色──否則凌夜現在豈不是泡在大染缸裡，雖說在小旭眼裡那大概也是個動人的美景──而是指，現在的浴缸裡簡直是片花海，水面上綻放著無數絢爛的繁花。
而凌夜，則是浸浴在這片花海裡的女神。
……不過，這片繁花，並不是真正的花朵，也不是維妙維肖的假花。
而是滿滿的──胸罩與內褲。
小旭不動聲色地穩住自己一度紊亂的呼吸，低頭看著凌夜身邊的那堆「花」。
粉紅色櫻紅色桃紅色酒紅色深紅色赤紅色猩紅色大紅色亮紅色鮮紅色暗紅色玫瑰紅朱紅色緋紅色洋紅色胭脂紅色亮橘色粉橙色膚色米色橘黃色琥珀黃色奶油黃色亮黃色鵝黃色檸檬黃色深黃色翠綠色青蘋果綠色草綠色葉綠色薄荷綠色春綠色深綠色亮青色水藍色淺藍色天藍色碧藍色湛藍色蔚藍色午夜藍色海軍藍色深藍色孔雀藍色寶藍色墨藍色靛藍色粉紫色淺紫色薰衣草色紫羅蘭色紫丁香色洋紅色深紫色灰色白色黑色
前扣的四分之三罩的半罩的全罩的集中的繞頸的綁帶的丁字的低腰的平口的透明的單薄的厚實的蕾絲的布的棉的冰絲的牛奶絲的點點的有裙襬的有荷葉邊的有緞面的肩帶上有蕾絲的綴著蝴蝶結或者寶石吊飾的
……形形色色、七彩繽紛的內衣褲，就這樣漂蕩在浴缸裡，在凌夜的身邊載浮載沉，像是圍繞著女神嬉戲的妖精。
至於凌夜身上，則是穿著一套同樣繪著斑斕繁花的泳裝，片狀的剪裁上抹滿了濃艷的色彩，絢爛地奔放成華麗的圖案，充滿了夏日風情。肩帶上也綴著幾許花瓣圖案的裝飾，豈止美不勝收一個成語能夠形容。
「……還真是目不暇給。」小旭下了評論。
「很漂亮吧？」凌夜眨眨眼，獻寶似的興奮口吻。
「是很漂亮。」小旭點點頭，走上前摸了摸凌夜的頭：「妳最漂亮。」
「欸嘿，謝謝主人。」凌夜溫馴地蹭蹭小旭的掌心，像隻如願向主人撒到嬌的貓咪。
小旭一邊撫摸凌夜柔順的秀髮，一邊看著滿缸五顏六色的內衣褲，問道：「那麼，我漂亮的小夜，妳要跟主人解釋一下，妳在玩什麼嗎？」
「嗯──」凌夜沉吟一聲，攏起雙臂，從水裡撈起了一大瓢內衣褲，然後嘩地從自己的頭上灑下。
有的重新落回水面，有的掉在凌夜肩上，有的則掛在凌夜的頭上。
小旭看著掉在凌夜頭上的那件淺紫色胸罩與粉紅色內褲，有種彷彿看見凌夜長出貓耳的感覺。
「花海。」然後，凌夜微微歪頭，俏皮地這麼說。
粉紅色內褲啪搭一聲從她的頭上滑落，在她的肩膀旁慢慢漂浮著，像什麼水生動物似的。
「很像。」小旭認同：「那，現在是要主人陪你一起泡嗎？」
「要嗎？」凌夜眨眨眼。
「可以。」小旭微微笑，伸手解開自己襯衫的鈕釦。
然後，趁著小旭當著凌夜的面脫衣服時，凌夜單手拄在浴缸邊緣撐著臉頰，頂著那條像貓耳般掛在她頭髮上的胸罩，逕自又說了下去。
「我啊，只是認清了一些事。」
「嗯？」小旭一邊脫著襯衫。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喜好、不同的性癖，這些呢，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就連我們都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但就是喜歡，純粹地喜歡、偏執地喜歡、走火入魔一樣地喜歡。」
凌夜娓娓說道：「因此，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規則，每個人在不同的圈子裡生存著，為生根在自己靈魂裡的渴望尋找棲身之所。無論如何隱瞞、如何壓抑，都騙不過自己的身體，都抵擋不住最原始的渴望……這份本能，這份渴望，永遠都在血液裡洶湧沸騰著。」
「那是蔓生在我們基因裡的根，糾纏在我們命運裡的絆。經過這麼漫長的掙扎，我終於想通了──我決定快樂地、勇敢地接受自己，我無法欺騙自己不喜歡自己真心喜歡的東西，我想坦率地、大大方方地，接受自己的變態，接納自己的喜好。」
「我就是這樣，我就是個內衣控，為了漂亮的內衣褲瘋狂，即使自己就算一天換三套都穿不完，我還是看到就想買，未必要穿，光是買來捧在手裡欣賞，光是這樣泡在浴缸裡當作黃色小鴨，都能讓我的胸口湧起一陣發自內心深處的狂喜與滿足。」
「我就是這樣，說我瘋狂也好、癡狂也好、甚至說這是一種花痴也好……我就是喜歡這個樣子，喜歡被花海般的內衣褲淹沒的感覺，喜歡身體被柔順的絲綢包覆的感覺，甚至喜歡被這樣拘束綑綁的感覺，喜歡被奴役的感覺，喜歡被擁有的感覺，喜歡可以這樣相互依賴的感覺……」
「說真的，比起被鈔票淹死，我寧可被內衣褲海淹死。」
說這話的時候，凌夜那幸福的表情，看起來比中了大樂透頭獎還要開心。
突如其來的演說告一段落，凌夜激動地握起拳頭，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小旭，我決定了，等到我老了死了，我希望能把這堆內衣褲通通放進棺材裡，我心甘情願死在這堆內衣褲海裡──請用這堆內衣褲把我花葬！」
「……」默默把自己脫個精光的小旭沒有吐槽。
他只是一身精赤地走到凌夜，抬起手，對著凌夜的額頭一彈。
「嗚～」凌夜捂著額頭向後一仰，頭頂上的胸罩終於也滑落下去了。
「聽起來真是美好的憧憬。」小旭則笑瞇瞇地說，看著吃痛而皺著眉頭的凌夜，伸手用大拇指摸著剛才他彈的位置，然後彎腰在凌夜額上輕輕一吻：「可是我不允許哦，小夜。在主人滿足之前，小夜的命都是屬於主人的，主人不允許妳死，妳就不許死，當然也輪不到妳指定死法。」
「嗚……怎麼這樣，人家這輩子最後的願望耶，就成全人家嘛……」凌夜的眼角沾著水，看起來就像晶瑩閃爍的淚光，加上濡濕沾黏在臉頰上的秀髮，簡直令人不曉得是該說她楚楚可憐還是嫵媚動人。
而不管是哪一個，都只有小旭擁有全部的她。
小旭笑了笑，又接下去說：「如果妳真的要那樣羅曼蒂克地死去……那麼，請允許主人與小夜妳一起死去。」
語畢，小旭也跨進了浴缸裡。
浴缸裡的水本來就只放了半滿，即使加上小旭的體積，也只是來到八分滿而已，反而令那些內衣褲又漂得更高了。
要是戴著蛙鏡閉氣沉下去，大概就像是從海底向上仰望一樣，看見無數發著螢光的水生動物在面前漂浮吧。
彷若深海裡瞻仰的星辰。
而浸在這片如星辰浩瀚的絢爛花海裡，小旭伸出手環住凌夜，然後把頭慢慢靠在凌夜的胸前，像是埋首於凌夜泳衣上的那片花景一般。
「如妳所說，每個人都選擇了自己的世界，所以，我們無須羨慕與自己不同的圈子，那些普羅大眾們的愛情，不是我們服膺的規則；這裡，才是我們的容身之地。」
「人生之不幸，是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而人生之幸福，是可以辨別自己的戀慕，即使在孤獨的絕境裡，哪怕再痛苦，也可以堅持保持自己的真實。」
「而妳，香穎，正因堅持這份真實而堅強美麗。」
靠在凌夜的胸前，一邊享受柔軟的胸部、一邊傾聽戀人的心跳，小旭呢喃著：「是啊，這就是我們相遇的理由，這種無可救藥、無法自拔的喜歡……就像我喜歡妳一樣呢，我親愛的主人。」
如果人當生如夏花；那麼，這就是我們要的花季。
因明白終將凋亡，而執拗地選擇自己的盛開；因為清楚任誰都將一死，所以更加眷戀和揮霍著生。
在枯萎的軀體上萌生的新芽，就如眾生皆是在自己的墳前跳舞的小丑。
既然橫豎都逃不過安睡黃土之下的命運，且讓我抉擇自己絢爛的季節。
「妳就是我的花季，凌夜姐。」他輕聲說：「請讓我，在妳的花季裡綻放。」
語畢，他揀起漂在凌夜身邊的那件粉紅色內褲，放在自己的頭上。
可愛的模樣，令凌夜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手把小旭緊摟在懷裡，一手連同內褲一起摸著他的頭。
眼神裡洋溢著濃烈的寵溺。
「……我允許你。」然後，凌夜伸手拿起那條淺紫色的胸罩，將一頭的肩帶充當成項圈，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麼，同樣的──小旭，也請讓我，在你的花季裡綻放。」
「我允許妳，我親愛的主人。」
「謝謝您，我親愛的主人。」
凌夜柔和地說，將另一邊的肩帶掛在小旭的脖子上，然後與小旭緊緊相擁著。
在如海洋般開滿整個浴缸的繁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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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蜷川實花展後的突發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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